倦怠不期而至

一周没更新了。

其实,我可以全凭技巧写一篇过得去的文章,但是我不愿意。我一直怀疑有另外一个我在这个世上,他比我更聪明,更幸运,也更坚韧,在远处默默看着我。如果我使用纯粹的技巧构成一篇文章,他只一眼就能看穿,鄙夷地说:"这里面没有心啊!"然后掉头去过他更有价值,更加丰盈,也更有创造性的人生。

所以我觉得自己最好实话实说:不更新是因为我不想写,不想写是因为倦怠。或许你会觉得惊奇:和菜头也有倦怠的时候?我当然会倦怠,而且在历史上曾经周期性出现过很多回。我可以每天三篇,连续更新一年以上,为什么就不会长久地保持沉默,就像是从网络上蒸发了一样呢?



感觉倦怠,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,正常人一辈子里总会遇见几次。对于写字的人来说,这样的情形只会更多而不是更少。这是因为写作这种活计需要敏感的心灵,普通人隐隐约约心所有感,写字的人心里已经听到了呐喊。通身上下挂着100枚感受器,和别人只挂10枚相比,可以感受到固然更多更精细,但是负担也更重,待机时间也就更短。

禁食、打坐、冥想、瑜伽、暴走、游泳、饮茶、晒太阳,这些提振心灵的方法并没有多少作用,它们只是倦怠的延时引信。倦怠就像是身上并不致命的伤口,你可以带着它们继续跑很长一段时间。

我父亲在没有念大学之前曾经是个猎手,他们用涂抹了毒液的弓箭伏杀野猪。箭只的伤害并不会太大,所以他们要分成三组带着猎狗轮流追击野猪,驱使它不断奔跑,不断流血,也为了让毒药的效力通过血循环逐渐体现出来。在最终倒毙之前,野猪还可以奔跑10公里。如果伏杀的是狼,这个距离可能是数倍,因为狼更为坚韧,对体能消耗的掌控更为精细。

人不是野猪和狼,人可以跑得更远。

但是倦怠如同影子一般追随着你,你可以无数次跃起,试着努力对生活发生一点兴趣。等你落下来的时候,它总是会不期而至,一下子就把你牢牢抓住。

我并不把倦怠视为一件坏事。每一次倦怠来袭时,都是一个重新检视自己所作所为有何价值的好时机。在所有欢欣鼓舞的时候,情绪给一切事物都涂抹了金粉,看上去灿烂而可爱。而其中真正有价值的东西,永远只会是你极度倦怠时还不肯放弃的那些。

如果倦怠时还有什么事情挂怀,有什么人挂记,甚至是有什么食物挂念,这样的人生依然可以称之为美好。因为它们是你和这个世界最深层的联系,不让你飘向虚无深处。

就像是此时此刻,我依然要爬回键盘,敲下这些字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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